Chapter 16 你可以出卖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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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你能够安全,不管是用我做交换、还是出卖我,都无所谓!

天色已经全黑,海上的风又急又冷,吹得人通体生寒。

吴居蓝穿着薄薄一件白色衬衣,站在栏杆边,眺望着东边徐徐升起的月亮。

我却全副武装,高领的套头羊绒衫、短款薄羊绒大衣、加厚牛仔裤,还戴了一顶毛线帽。

我搓了搓手说:“白天还好,晚上真挺冷的。”

吴居蓝扭头看了我一眼,“待会儿我下海后,你去船舱里等我。”

“不要!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!”上一次,吴居蓝怕吓到我,只在远处向我展示了他的身体,一旦靠近我,就会把下半身藏到水里。这一次,我不想他再躲避我了,我希望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,我不仅仅是不害怕他,我还爱任何模样的他。

吴居蓝说:“海水很冷,正常人在这样的海水里泡一个小时就会休克,你的身体不可能下水。”

现在是十月底,在陆地上都需要穿大衣御寒了,我当然明白自己不可能陪他下海。

我指着船尾说:“游艇的后面挂着一只救生用的小气垫船,我可以坐在气垫船上陪着你。”那样虽然我在船上、他在水里,但至少,我们可以手拉着手,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。

吴居蓝想了想,说:“好!”

本来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他,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我的提议。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,抱着他的胳膊,激动地说:“吴居蓝,你真好!”

吴居蓝摇摇头,伸出手,帮我把帽子戴正了一点,“是你很好、非常好!”

我有点害羞,不好意思地拖住他的手,往船尾走,“赶在你腿还能动前,帮我把气垫船放到海里去。”

吴居蓝翻出了栏杆,踩着船沿,轻轻松松地把固定在船尾的气垫船放到了海里。

我着急地想立即下去,他说:“等等!”

吴居蓝走进船舱,从船舱里拿了两条羊绒毯、一个热水瓶和一小瓶伏特加。

这会儿没有人,他也不再掩饰,足下轻点,一个飞掠,就跳进了气垫船里。

我说:“我穿得这么厚,肯定冻不着的!你别光忙着照顾我,还是先想想你还需要什么。”

吴居蓝低着头,一边布置气垫船,一边说:“一切我需要的都能在大海里找到,除了你!”

他说话时神态自然、平平淡淡,就像是说“渴了要喝水、困了要睡觉”一般寻常,我却听得耳热眼酸、心荡神摇。

吴居蓝抬起头,对我说:“可以下来了。”

我没有动,一直凝视着他。

他十分奇怪,露出个“发生了什么”的疑惑眼神。

我的老古董吴居蓝啊,真是又精明又呆傻!我笑了出来,忍不住脆生生地说:“吴居蓝,我爱你!”

吴居蓝的表情越发的平静淡然,眼神却有点飘忽,避开了我的视线,微微下垂,冷冰冰地说:“下来吧!”

只可惜,我已经完全识破了他这种用波澜不兴掩饰波澜起伏的花招,而且他越这样越激发我的恶趣味,很想调戏他。

我笑眯眯地说:“喂!我说我爱你呢!你都不回应的吗?至少应该深情地凝视着我的眼睛,对我说‘我也爱你’,或者……直接深情地拥吻?”

吴居蓝以不变应万变,看着月亮升起的方向,表情淡然地说:“我的腿马上就要动不了了。”

呃——算你厉害!我再不敢磨磨蹭蹭,立即抓着栏杆,翻骑到了栏杆上。我心里默念着不要看水、不要看水,可眼睛总要往下去看气垫船,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起伏的海水。身体立即起了本能的畏惧,我自己都难以理解这种心理机制——坐在船上,就没事,刚翻上栏杆,脚都还没有离开船,就畏惧得想打哆嗦。

吴居蓝伸出手,想把我抱下去,我忙说:“我自己来!”如果我爱的人是一个普通人,我怕不怕水都无所谓,大不了一辈子不下海、不游泳。但是,吴居蓝以海为家,那么我就算不能做一个游泳健将,也绝对不可以怕水。

吴居蓝站在一旁,静静地看着我。

我一边紧紧地抓着栏杆,一边在心里默念:“有吴居蓝在!不怕!不怕!你能做到……”

突然,“叮叮咚咚”的手机铃声响起,是我的手机在响。

我应该尽快下到气垫船里就可以接电话,但是,我的手紧紧地抓着栏杆,就是不敢松手。“叮叮咚咚”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像是一声声不停歇的催促,我越着急,就越害怕。

“不用这么逼自己!”吴居蓝猛地抱起了我,把我放到了气垫船上。

我十分沮丧,这么简单的一件事,怎么就是做不到呢?

吴居蓝说:“先接电话!”

我打起精神,接了电话,“喂?”

“沈螺吗?”

声音听着耳熟,但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,我说:“我是沈螺,你是哪位?”

“我是沈杨晖!”

没等我反应过来,沈杨晖就开始破口大骂:“沈螺!你个王八蛋!混蛋!臭鸡蛋!烂鸭蛋!你怎么不去死?都是因为你,你个扫帚星,我一定不会放过你……”

沈杨晖边骂边哭,我整整听他骂了三分钟,还是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只是感觉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。可是,我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他们,连电话都没有通过,我怎么就成了扫帚星,去祸害他们了?

沈杨晖依旧在翻来覆去地咒骂我:“沈螺!都是你这个扫帚星的错!如果不是你,妈妈根本不会和爸爸吵架!我妈没说错,你就是个贱货……”

我说:“我是贱货,你和我有一半相同的血脉,你就是贱货二分之一!连贱货都不如!”

“臭狗屎!”

“你臭狗屎二分之一!剩下的二分之一都进了你大脑!人家是脑子进水,你是脑子进屎!”

“……”

我和沈杨晖来来回回地对骂,两人的言辞堪称会聚了汉语言文化的糟粕,我担心地扫了一眼吴居蓝,发现他站在一旁,安静地听着,对我泼妇骂街的样子很淡定。我放下心来,继续狠狠地骂。

沈杨晖被我骂傻了,终于安静下来,不再像疯狗一样乱叫,可以正常地谈话了。

我说: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你给我好好地说清楚!否则,我立即挂电话!”

“你可真冷血!”

“你对我很热血吗?沈杨晖,你妈骂我时,压根儿不回避你,证明她压根儿没打算让你和我做姐弟,你想我怎么样?”

沈杨晖不吭声了,手机里传来呜呜咽咽的抽泣声。然后,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讲述事情的经过,我渐渐整理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起因是那面被继母抢走的铜镜。有人找到继母,想购买那面铜镜,刚开始,继母考虑到沈杨晖姓沈,那也算是沈家传了几代的纪念物,没有答应出售。可对方提高了出价,许诺一百万,继母就动心了,决定把镜子卖掉。

但是,谁都没有想到一贯懦弱的爸爸这一次却很坚决,不管继母是装可怜哀求,还是撒泼发疯地哭骂,他都不同意继母卖掉镜子。继母在家里随心所欲惯了,自然不可能就此罢休,两个人为了铜镜吵个不停。

今天早上,爸爸开车送沈杨晖去学校,顺带打算把继母放到地铁站口,方便她去上班。一路之上,一家三口也算其乐融融,可继母又接到了买镜子的人的电话。爸爸才发现,因为对方承诺出到一百二十万,继母已经答应了卖镜子,并且偷偷地把镜子带了出来,打算待会儿就把镜子交给对方。

两人又开始为卖不卖镜子大吵,无论继母说什么,爸爸都不同意。吵到后来,继母情绪失控下,不顾爸爸正在开车,竟然动手打爸爸,导致了车祸。

爸爸坐在驾驶位,继母坐在副驾驶位,沈杨晖坐在继母的后面,在发生车祸的一瞬,爸爸为了保护妻儿,把方向盘拼命向右打,让自己坐的一面迎向撞来的车。

最后,沈杨晖只是轻微的擦伤。继母骨折,伤势虽重,可没有生命危险。爸爸却脾脏大出血,现在正在手术抢救中,生死难料。

沈杨晖六神无主、慌乱害怕下,就迁怒于我。如果不是因为我,爸爸就不会那么坚持不卖镜子;如果爸爸同意了卖镜子,继母和爸爸根本不会吵架,就不会发生车祸,继母不会重伤,爸爸也不会生死未卜。

沈杨晖打电话来,不是为了向我寻求安慰帮助,而是纯粹地发泄,他说着说着,又开始骂我。

我一边听着他的咒骂哭泣,一边恍惚地想起爸爸离开海岛时对我的承诺,“小螺,我知道你担心什么,不是只有你姓沈,你放心,那面镜子我一定让杨晖好好保管,绝不会卖掉!”

从小到大,爸爸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没有原则的善良软弱,像黏糊糊的面团,没有一点棱角,谁都能揉搓一番,所以他总是惯性地出尔反尔,也没有什么男子汉的担当。妈妈却不但能干,而且漂亮,她和同事发生婚外恋,闹到离婚,虽然外人都喜欢指责她,我对她有失望、有心冷,却从来没有恨过她离婚,因为爸爸这样的男人真的很让女人绝望

只是这一次,我完全没有想到爸爸能这么坚持地遵守诺言,也完全没有想到危急时刻,他竟然能果断坚毅地把生的机会让给妻儿。当然,我更没有想到爸爸好不容易坚守一次诺言,会换来这样的结果。

我心情沉重地问:“手术还要多长时间?”

“这是很大的手术,医生说时间不一定,至少还要两三个小时。”

“现在谁在照顾你?”

“我不需要人照顾!”

叛逆期的少年,我换了一种说法,“现在哪个亲戚在医院?”

“我姨妈,她一直骂骂咧咧,说全是我爸的错,还追问我到底从爷爷那里继承了多少钱,我都懒得理她!”

杨家真是家风彪悍,不过,幸好沈杨晖也继承了这点,不至于吃亏。我问:“你们钱够吗?”他们虽然继承了爷爷的存款,可还房贷、买车,估计已经花得七七八八。

沈杨晖讥讽:“不够又怎么样?难道你还打算给我和我妈钱?”

我没理会他的刻薄,平静地说:“我现在手头有一笔钱,可以打给你们。你需要多少?”

沈杨晖一下子沉默了。

我不耐烦地说:“喂?你说话啊!”

沈杨晖吸了吸鼻子,说:“谁稀罕你的破钱!那个想买镜子的人又给妈妈打了电话,妈妈还在昏迷,我就接了电话,已经把镜子卖掉了!沈螺,我告诉你,我讨厌那面破镜子,就是讨厌!什么沈家的祖爷爷、祖奶奶的,关老子屁事!”

“沈杨晖,你……”我想说,你觉得是我导致了爸爸和你妈吵架,却不想想,如果不是这个买镜子的人一再来诱惑你妈,你妈会和爸爸吵架吗?你以为这样做是报复我,却没想到是便宜了敌人吗?但是,想到他妈妈昏迷未醒,爸爸生死未卜,我把到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。

我说:“既然已经卖掉了,你就把钱看好了,你姨妈肯定喜欢钱大于喜欢你这个外甥。等你妈醒了之后,你避开你姨妈,把这事跟你妈悄悄说一声。”

沈杨晖不屑地说:“你当我傻啊?我当然知道人心隔肚皮、财不露白的道理了!”

我说:“等爸爸手术成功后,你再给我打个电话行吗?”

沈杨晖吸了吸鼻子,鼻音浓重地问:“你觉得手术会成功?”

我宽慰着他,也宽慰着自己,“宇宙有吸引力法则的,我们这么想,事情就会向我们想的方向发展。”

沈杨晖说:“手术成功了,我就给你打电话。”

“好,我等你的电话。”

沈杨晖恶狠狠地说:“万一要是……我告诉你,我不会放过你!”他说完,立即挂了电话。

我怔怔地拿着手机,心里滋味复杂。

和爸爸吵架时,不是没下过狠心,权当自己没有爸爸,可是,真出事了,却是割不断的血脉相连,心里又慌又怕。但是,我现在除了等待,什么都做不了。隔着茫茫太平洋,就算立即往回赶,也需要十几个小时,手术早已经做完了。

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,我像受了惊吓突然看到大人的小孩,立即拽紧了他的手。真的好奇怪,明明他手的温度比我的体温低很多,可每一次握住他的手时,都觉得最温暖。

吴居蓝说:“我已经发了消息给Violet,她会联系上海的同行,尽全力抢救你爸爸。”

我不知道能有多少帮助,但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。

我后知后觉地留意到,我坐在气垫船上,吴居蓝双腿僵直,没有办法屈膝,只能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弯下身,握着我的手。

我急忙站了起来,不好意思地问:“你的腿……是不是要消失了?”

吴居蓝安抚地说:“没有关系,还能再坚持一会儿。”

我说:“你赶紧下海吧!”

吴居蓝说:“你现在心情不好,还是回船上休息,顺便等沈杨晖的电话,不需要担心我……”

我摇摇头,“正因为我心里不好受,才想和你在一起,我知道你能照顾自己,并不需要我,但我需要你!”

不管是肉体,还是精神,吴居蓝都比我强悍太多,一直以来,都是我需要他多过他需要我。

吴居蓝不再劝我,凝视着我说:“我也需要你!”

我笑了笑,正要说话,吴居蓝突然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示意我保持安静。

他凝神听了一瞬,对我说:“有船在接近我们。”

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,不过吴居蓝说有,肯定就是有了。我皱了皱眉,抱怨地说:“这么大的一片海,竟然偏偏要从我们停泊的地方路过。”

吴居蓝平静地说:“也许不是路过。”

我愕然,不是路过,那是特意而来?我急忙说:“因为我的事,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,你赶紧下海,不管来的是什么人,我都会应付的。”

吴居蓝不理会我的提议,说:“你先上船,去舱底和巫靓靓待在一起。”

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,表明他不下海,也休想让我上船。

吴居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什么话都没有再说。

我看到挂在胸前的手机,念头一转,把手机塞到了高领羊毛衫里,藏得严严实实。

我和吴居蓝手拉手,站在气垫船上,静望着夜色深处。

渐渐地,我听见了引擎的轰鸣声,两艘冲锋艇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我们飞驰过来。似乎怕我们逃跑,还用了左右包抄的阵势,明显不是善意而来,我心里的一丝侥幸也落空了。

我看看越升越高的月亮,焦急地对吴居蓝说:“你先跳下海去!不管这些人来的目的是什么,我都会好好和他们谈。反正你不善于和人沟通,还常常把人激怒,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!”

吴居蓝没有吭声,也没有动。

我明白他的心情,他不愿意让我独自去面对危险,但是,我真的不能让他留下,只能利用他的弱点来逼迫他。我轻声央求:“如果让他们看见你,我才会真变得危险!人类的贪婪会驱使他们变得疯狂……”

吴居蓝突然低下头,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,我一下子蒙了,呆呆地看着他。

他盯着我的眼睛说:“对我而言,最重要的是你的性命,不管他们要求什么,你都配合。只要你好好活着,别的都无所谓,包括我的秘密和我。”

他在说什么?是说我可以出卖他吗?我瞪着他,“你让我出卖你?”

吴居蓝说:“不是出卖,是交换!必要时,你可以用我来交换你的安全,我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。”

他在说什么?我郁闷地说:“用你来交换我的安全?那不就是出卖你吗?”

吴居蓝不耐烦和我纠缠字眼了,斩钉截铁地说:“只要你能够安全,不管是用我做交换、还是出卖我,都无所谓!”

正在此时,一束刺眼的光打在了我们身上。

我不得不先放弃了“出卖他”的问题,眯着眼睛看向两艘冲锋艇。

冲锋艇上站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大汉,两排黑压压的枪口对着我和吴居蓝。即使以吴居蓝的非人体质,若被这么两排枪扫中,只怕也活不下去了。

除了大学里军训打靶,我这辈子再没有见过真枪,总觉得有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。但是,国是私人拥有枪械合法的国家,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都可以在手袋里装一把合法的枪,何况来的这群人明显不是普通人呢?

“沈螺,腿脚吓得发软的感觉如何?”

闻声看去,我才发现周不言和周不闻站在冲锋艇的正中间,我一下子松了一口气。即使面对着两排能瞬间把我打成筛子的枪口,可因为知道了不是冲着吴居蓝来的,而是冲着我来的,我竟然觉得轻松和欣喜,完全没有周不言想象中被吓得腿软的感觉。

不过,识时务者为俊杰,这个时候我可犯不着激怒她。我可怜兮兮地看着周不言,“你们……想干什么?杀人可是犯法的!”

周不言嘻嘻一笑,“听说你喜欢看电视剧,肯定看过《Csi》这些美剧吧!应该知道那句著名的:Nobody,nocase.没有尸体,就没有案件。这么辽阔的大海,想让你们尸骨无存不费吹灰之力,等太阳升起时,不会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。”

我猜不透周不言到底是想吓唬我,还是真的不在乎杀人。我试探地问:“你们到底想要什么?”

周不言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想知道我们要什么,麻烦你到我们的船上来。”

我看了眼吴居蓝,迟疑着没有动。如果我动了,他还站立不动,肯定会引人怀疑,可是现在吴居蓝根本寸步难行。

“砰”一声,一发子弹打在了吴居蓝的面前,气垫船破了个洞,开始漏气。

我被吓得脸色煞白,紧紧地抓着吴居蓝的手。

周不言娇笑着说:“你们最好配合点,否则下一次说不定就打在吴居蓝身上了。”

我忙说:“我马上就过来!正好,我也想知道你们究竟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不放,说实话,连我自己都想不通我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的。”我一边说话,一边用眼神示意吴居蓝放心离开,周不言他们对我有所求,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。

吴居蓝紧紧地握着我的手,凝视着我。深邃的双眸不再像夏夜星空下风平浪静的大海,而是像暴风雨前的大海,颜色越来越深。我知道他现在的愤怒和无奈,身为一个强者,在我最需要他保护的时候,他却无法行动,连自保都困难。

我猛地搂住他的脖子,吻住了他的唇,不是蜻蜓点水式的轻吻,而是法式深吻。他没有防备,轻易地被我的舌头撬开了双唇,舔舐过他冰凉的唇齿,只觉得像划过锋利的刀刃,舌头立即破了,血腥味充斥在口腔间。

这个大傻瓜,连内部器官都已经变得不像人了,竟然还在为了我苦苦支撑。

我没有丝毫惧怕,反而想加深这个满是血腥味的吻,吴居蓝用力地推开了我。

我笑看着他,用口型对他无声地说:“我等你来继续这个吻!”一边说话,一边借着他推开我的力,也用力地把他往后一推。

他完全没有想到我会突然从用力地搂抱变成了用力地往外推,他不想我掉进海里,只能自己立即收力,偏偏双腿已经僵硬无力,整个人重心不稳,直挺挺地翻向海里。

随着他翻下海的动作,枪声响起。砰砰的声音,将平静的黑夜撕裂成无数晃动的碎块,我看不清楚吴居蓝究竟有没有被射中,只看到他被风吹起的白衬衣像是一只白色的蝴蝶,掠过夜色,坠入了黑暗的大海。

枪声依旧响个不停,周不言脸色难看,猛地叫了一声:“够了!”

我含着泪,愤怒地瞪着周不言,此时此刻我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祈求:没有射中、没有射中……

周不言生气地对周围的人说: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?赶紧把人带过来!”

两个壮实的大汉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到了冲锋艇上。

周不言“啪”的一巴掌扇到了我脸上,“你再瞪我!是你们先企图逃跑,我们才开枪的!白痴,人掉进这么冷的海里,就算我们不开枪,他也会被活活冻死!”

周不言下令冲锋艇绕着游艇一圈圈行驶,明亮的探照灯将海面照得一清二楚,一直没有人浮出海面。

周不言的脸色越发难看了。

周不闻带着两个人搜查了一遍我们的游艇。

一个大汉站在游艇上,对周不言说:“小姐,船舱里还有两个人,不过都喝醉了,沉睡不醒。”

周不言身旁一个肤色黝黑、长得像东南亚人的精瘦男子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什么,周不言似乎吓了一跳,一时间没有吭声。

我隐约猜到他们的意思,祈求地看向游艇上的周不闻。

周不闻没理我,从游艇跳到冲锋艇上,漫不经心地对周不言说:“船舱里的人是江易盛和巫靓靓。江易盛无足轻重,可巫靓靓是Violet的孙女。对能干的下属而言,死了老板说不定是好事,但死了孙女,没有人会善罢甘休。”

周不言点点头,对身旁的男人凶巴巴地说了两句话,那个男人不敢再吭声。

我放下了悬起的心。

周不言下令说:“开船!”

马达轰鸣声中,冲锋艇带着我向黑黢黢的大海深处行驶去。

半个多小时后,冲锋艇靠近了一艘大船。

周不言率先带着人上了船,一边往前走,一边说:“不闻,你带着沈螺去见爷爷吧!我回房间换件衣服洗个澡,晚点再过去陪爷爷。”

周不闻说:“好!”

我被押到了船上,起先说话的那个精瘦的东南亚裔男人过来,搜我的身。从我的口袋里陆陆续续搜出纸巾、唇膏、护手霜和几枚糖果,他看都没看,直接扔进了海里。我努力地收紧小腹,不想他发现我藏在衣服里的手机。

他检查完外面,不满地皱了皱眉,命令我解开大衣。

我一边不得不解开大衣,一边心里紧张地想:怎么办?怎么办?要被发现了……

已经走到船舱里面的周不闻等得不耐烦了,回头问:“好了吗?”

男人说:“没有手机。”

我讥嘲地说:“在游艇上!你们突然就把我抓了过来,难道我还有时间去带手机?没看连钱包也留在游艇上了吗?”

男人看了一眼不耐烦的周不闻,接受了我的说法。他掀开我的大衣,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暗袋,又扫了一眼我绝不可能有衣袋的套头羊绒衫,让开一步,表示放行。

周不闻带着我,沉默地向前走着。

直到走到一个房间外面,他停住了脚步,轻声说:“我爷爷想见你,为了你自己好,说话态度好一点。”

他敲了敲门,有人说:“进来!”

我们走进了一个布置奢华的大房间。落地大窗前,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沙发上,正在品尝红茶。他穿着三件套的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乱,一副马上就要去参加盛宴的样子,可凹陷的脸颊、浑浊的双眼、泛白的嘴唇,让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。

“爷爷,我们来了。”周不闻说完,恭敬地站到了一旁。

“不言呢?”

“她说先回房间洗个澡,换件衣服。”

周老头嗤笑,“女大外向,她是想让你一人独领这份功劳。”

周不闻低着头说:“我明白。”

周老头盯了一眼周不闻,眯眼看向我,和蔼地说:“你就是沈螺吧?不闻可是经常提起你,我早就想请你过来见一面,但不闻总是坚持要用温和的方法,不想惊动你,没想到最终我们还是要按照我的方式来见面。”

我看到房间里有单独的卫生间,突然计上心头,做出尿急的样子,问:“能让我用一下卫生间吗?”

周老头好笑地问:“他们连卫生间都不让你用吗?”

我不悦地说:“之前在汽艇上,周围都是拿着枪的男人,没被打死就不错了,我还敢提要求上厕所?后来一上船,就被押到这里来了。”

周老头笑指了下卫生间,绅士地说:“请自便。”

我立即走向卫生间,进去后先反锁了门,抬头看看四周,这是周老头自己的卫生间,应该不可能安装监视器。

我一边真的用马桶,一边急急忙忙掏出手机,检查声音,果然不是静音,幸亏一路之上没有人联系我。

我赶紧把手机调成了静音,然后给吴居蓝发短,没有时间打字,只发了一个:“5?”

我坐在马桶上,手上合掌,把手机夹在手掌中间,默默地祈求着:回我!回我!回我……

手机轻颤,回复到了。虽然还没看到他写了什么,但知道了他还活着,一直被挑在刀尖的心终于回到原处。我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,含着泪花,吻了下中指上的蓝色钻石戒指。

我怕外面的人起疑,不敢多待,站起身,一边冲马桶,一边看短信。

吴居蓝的短信也很简短:船外平安。

我一下子觉得心安了,他就在船外的海里,纵然这是龙潭虎穴,只要知道我不是孤单一人,我就什么都不怕了。我发了条短信:平安有人再联。

我打开水龙头,任由水流着,先迅速地把三条短信删除,以防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手机,暴露了吴居蓝。

我依旧把手机贴身藏在毛衣里面,紧贴着肚皮。照了下镜子,确认外面看不出来后,我快速地洗了下手,打开了卫生间的门。

我走到周老头面前说:“能给我一杯水吗?”

周老头这次没有立即答应我的要求,而是微笑着说:“你不好奇我们究竟想要什么吗?”

“好奇!”确认了吴居蓝平安无事后,我变得很镇定,既然已经见到了幕后的大Boss,不妨就好好地探探来龙去脉。

周老头说:“你认为我们想要什么呢?说对了,我就允许你坐下和我喝杯茶。”

“刚开始,我以为你们是图财,想要那两块石头,后来发现你们根本不在乎几百万人民币。准确地说,就算是几百万美金,你们也不在乎。”今天晚上那阵仗不是一般家底的人能搞出来的,周老头一定比我想象的更加有钱有势。

周老头笑了笑,自负地说:“周家不敢说大富大贵,但绝对没有缺过钱。”

我说:“我弟弟说你们花了120万买走了沈家的铜镜,可我觉得,那面铜镜并不是你们的最终目的。如果你们只是想要铜镜,以周不闻和我的关系,老早就打听到那面铜镜到了我继母手里,不可能等到现在才去找我继母买。”

周老头笑着点头,对周不闻说:“是个聪明姑娘,不言比不上她。”

周不闻说:“我喜欢的就是不言的简单直接。”

我没理会他们的拉家常,继续说:“我的推测是,你们并不确切地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,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和沈家老宅有关。你们是因为在沈家老宅里一直没有发现,才寄希望于那面被我继母拿走的铜镜,毕竟那也是老宅的旧物。”

周老头鼓了两下掌,表示我全部推测对了,“请坐。”

我没客气地坐到周老头的对面,周老头拿起桌上精美的茶壶给我倒了一杯茶。

我一口气喝了大半杯,解了渴后说:“大吉岭茶,你是下南洋的华人后裔?”

周老头端起镶着金边的白瓷茶杯,品了一口说:“小姑娘怎么不猜我是第一代的过番客呢?”

“乡音易改、旧习难弃,如果你是第一代下南洋的华人,就算喝红茶,也肯定是紫砂壶的工夫茶,不会用英式的茶具,更不会喝这种地道的印度红茶。”

“乡音易改、旧习难弃!”周老头颇有感触地叹了口气,“我爷爷的确是喝了一辈子的工夫茶,连带着我爸爸也深受他影响,茶具一定要用紫砂壶。”

原来是下南洋的过番客,难怪行事胆大心狠。爷爷曾说过,当年过番的人,都是从死路里寻一条生路,但凡在海外能闯下一片基业的都不是泛泛之辈。

我问:“那面铜镜应该又让你们失望了吧?”如果铜镜里就有他们找的东西,我就不会被带到这里来了。

周老头说:“这次你可猜错了!”

猜错了?我意外地愣住了。

周老头把两张放在他手边的照片递给我,“照片上的东西就是在老铜镜里面发现的。”

照片上是一张薄薄的似绢非绢、似革非革的白色东西,上面画着一幅地图,我看了一会儿,看不出所以然,疑惑地看向周老头,“这是什么?藏宝图?”

周老头呵呵地笑了起来,他清了清嗓子,刚要说话,周不闻说:“爷爷,我出去看看不言。”

周老头目光犀利地盯了周不闻一瞬,说:“你留下吧!我相信你也很好奇我到底让你和不言在沈家找什么!不过,记住了,下面的话你听到耳里,记到心里,绝对不能再从口出!”

周不闻说:“是!”

周老头定了定神,问我:“你相信世间有起死回生药吗?”

我怀疑自己幻听了,“你说什么?”

周老头又问了一遍,“你相信世间有起死回生药吗?”

他竟然是认真的!我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周老头,干脆地说:“不相信!”

虽然我亲眼见过了童话故事中的人鱼,甚至相信有外星生命的存在,但是起死回生药……完完全全不相信!

个体的生命怎么可能长存?我相信浩瀚宇宙中,包括我们的地球,有生命漫长的生物,寿命以千年、甚至万年计,但是,一切生命的终点都是死亡,不外乎是时间长短的差异。

比如,朝生暮死的蜉蝣、春生秋死的昆虫,相较它们,我们人类数十年的生命简直像长生不死;可乌龟能活数百年、玳瑁能活上千年,在人类眼里,它们才算得上长寿。

可是,不管是低级物种,还是高级物种;不管是寿命长、还是寿命短,只要有生,就肯定会有死。这是宇宙不变的定律,因为连孕育生命的星体,甚至整个宇宙,都会湮灭。

周老头说:“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不相信起死回生,唯独你应该相信!”

“我?”

周老头神秘地笑了笑,话题一转,问我:“知道秦始皇寻找长生不老药的故事吗?”

话题还真是越来越诡异了,我说:“知道!”

周老头说:“秦始皇派徐福带队出海去寻找长生不老药,后人多认为秦始皇是被徐福骗了,可骗子骗人通常是为了获得利益,以当时的航海技术,徐福离开富饶的内陆,去危险的海上无异于寻死,世间有这样自寻死路的骗子吗?我倒更倾向于认定徐福坚信海上有长生不老药,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追寻自己的信念。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秦始皇和徐福都认定长生不老药在海上?海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古人对于海上有长生不老药确认不疑?”

我刚开始还听得漫不经心,可他越往下说,我越心惊,如果徐福见过吴居蓝的族人,把对方的寿命漫长、容颜永驻理解为长生不老,不就是会幻想对方有长生不老的办法吗?

周老头问:“你相信鲛人的存在吗?”

我霎时间心里惊涛骇浪,却一点异样也不敢流露,尽力装出不感兴趣、百无聊赖的样子,“起死回生药,长生不老药,鲛人,你不会接下来要和我谈五维空间和外星人吧?”

周老头没理会我的讥嘲,自顾自地说:“中国有鲛人的传说,‘南海之外,有鲛人,水居如鱼,不废织绩,其眼泣,则能出珠’。西方有人鱼的传说,欧洲一直流传着人类女子Agnete和人鱼相恋的故事,安徒生还根据这个民间传说写了一部诗剧《Agneteandthemerman》,这个你大概不知道,但肯定知道他的另一个故事《Thelittlemermaid》……”

我装作不耐烦,打了个哈欠,“你抓了我来就是想说服我海里有人鱼存在吗?”

周老头露出如邻家爷爷一般的慈祥微笑,我却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。

周老头说:“我爷爷告诉我,曾有个打鱼人亲口告诉他见到了鱼神,说鱼神上半身是人身,下半身是鱼尾,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人鱼,或者说鲛人吗?”

周老头盯着我说:“那个亲眼见过鱼神的打鱼人就是你爷爷的爷爷,我记得他的外号叫沈鱼仔,爷爷说因为他水性好得就像一条鱼,人又瘦小,他们就都叫他鱼仔,本名反倒没有人叫了。”

我再也装不出不在乎的样子,目瞪口呆地看着周老头。因为高祖爷爷的水性实在神乎其技,虽然事隔百年,渔民里仍有关于他的零星传说,所以我一直都知道高祖爷爷外号鱼仔,有不少老渔民都说他是鱼神的儿子。

周老头露出缅怀的神情,“当年我们家在沙捞越,我是爷爷最小的孙子,父亲为了尽孝,让我去陪伴腿脚不便的爷爷。爷爷快去世前,总给我讲这个沈鱼仔的故事,我以为是他瞎编的故事,从来没有当过真,等后来发现有可能是真的时,爷爷早已死了几十年,很多事都无从求证。”

事关我的祖先,我忍不住问:“你爷爷到底讲了些什么?”

周老头说:“如果不是事关你我,其实就是一个最寻常的民间传说,所以我一直没有当真。在一个美丽的海岛上,有一个叫沈鱼仔的贫苦少年,他经常受人欺负,却勤劳又善良,水性在一群年轻人中最好,所以被叫作鱼仔。一天,他冒着暴风雨出海打鱼时,捞到了受伤的鱼神,他不惜代价救了鱼神,鱼神为了报答他,传授了他秘术。从此沈鱼仔变得更加善于泅水,能采到别人采不到的珍珠,捉到别人捉不到的鱼。后来,他买了渔船,盖了大屋,娶了媳妇,幸福地生活着。”

的确如周老头所说,这事如果不是事关自己,怎么听都是一个宣扬善有善报,鼓励人们多多行善的民间传说。

周老头说:“爷爷说沈鱼仔有一次喝醉后,告诉他鱼神送给他的秘术是起死回生术,能让他死而复生,所以他不再怕水了。”

我回过神来,嗤笑地摇摇头,“我高祖爷爷死了,曾祖爷爷死了,爷爷也死了,如果有起死回生术,或者长生不老术,他们怎么会死的?”

周老头皱着眉头,烦躁地说:“我不知道!但我查到的越多,就越相信爷爷的话。你们家一定有人鱼传授的秘术,我也一定要找到!”

我把他递给我的两张照片还给他,讥讽地说:“你找到了,一定要告诉我一声。”

周老头说:“我爷爷说他因为失手打死了人,决定只身下南洋。临走前,和他关系最要好的沈鱼仔拿了一幅海图给他看,说是海里的鱼神送给他的。爷爷照样绘制了一份,之后许多年,爷爷靠着那幅鱼神传授的海图几次死里逃生,最终在南洋站稳了脚跟。”

我不禁腹诽,常年在海上漂荡,靠着海图才能站稳脚跟,如果不是做船运,就是做海盗。看周老头这副模样,十之八九是做海盗了。

周老头似乎看透了我所想,带着点自傲,坦然地说:“爷爷做过很多年海盗,后来金盆洗手,带着一帮兄弟开起了船运公司。那幅被爷爷视作命根子的海图,我们这些儿孙都见过,但是,没有一个人相信爷爷的话,都认为是老爷子为了树立威信、故弄玄虚。”

周老头举起那两张照片,热切地盯着我,“可我现在亲眼看到了爷爷说的那幅海图,沈鱼仔的海图!研究人员已经发来了研究数据,绘制这幅海图的材料非常特殊,不是现知的任何一种材料,我怀疑就是典籍中记载的鲛绡。等地图送到美国,进行完更细致的分析,就可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了!只要沈鱼仔的海图是真的,那么他所说的起死回生术也肯定是真的了!”

一个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,却因为贪婪,双眼迸发出烈火燃烧般的欲望。我看得心惊肉跳,唯一的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吴居蓝的真实身份,否则,他会化身为魔鬼,做出难以想象的恐怖举动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老头太过激动,引发了病势,他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,咳得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
周不闻立即拿起电话叫人,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跑了进来。

周不闻想上前帮忙,周老头暴躁地推开了他,示意他离开。

周不闻恭敬地说:“爷爷,那我先带沈螺下去了,等爷爷身体好一点了,你们再聊。”

周老头不耐烦地挥挥手。

周不闻带着我离开了。

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,把我和周不闻的脚步声完全地吸去,白惨惨的灯光照着狭窄的通道,让人有一种沉闷的压抑感。

我脑子急速地转动着,必须要想办法尽快离开,否则万一他们发现了一直尾随的吴居蓝,或者吴居蓝因为担心我,做出什么举动,引起他们的注意,都会变成不可想象的劫难。

我主动开口,打破了沉默,“江易盛的事谢谢你!”

周不闻的脚步慢了一点,“我以为你会因为吴居蓝恨死我。”

“吴居蓝的事和你无关。”

周不闻扫了眼四周,说:“我搜查你们的游艇时,悄悄扔了两个救生圈下去。也许等我们走后,吴居蓝会自己爬回游艇上。”

虽然我知道吴居蓝根本不需要,但难得他还有这份心……我沉默着没有说话。

到了走廊尽头,周不闻一个拐弯,带着我走到了甲板上。

冰冷的海风猛地吹了过来,我一个激灵,脑子变得格外清醒。

周不闻走到我身旁,“你爸爸的事,我很抱歉!我让他们用金钱和平地解决这事,没想到会发生车祸。”

“我继母那个脾气,怪不得别人,沈杨晖说她竟然在车上打架,结果她没事,我爸爸却生死难料。”

我们这种家庭复杂的人,除了我们自己,别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评论。周不闻安慰我说:“听说是上海最好的医生,叔叔会平安的。”

我停下脚步,说:“我爸爸现在生命垂危,如果我们沈家有起死回生药,我早就给我爸爸用了!我真的完全不知道,甚至听都没听说过什么起死回生药!”

周不闻说:“我相信你!”

我说:“那个疯老头明显就是病入膏肓,因为贪生怕死,偏执地追逐一个虚妄的幻想,难道你要一直跟着他一起发疯吗?”

我刻意地用了贬义称呼去叫周老头,观察着周不闻的反应,周不闻却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,没有任何不悦,显然对周老头没有什么感情。

周不闻说:“我是不相信,但是,爷爷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。你怎么解释你高祖爷爷非同寻常的水性,还有藏在铜镜里的海图?”

“我高祖爷爷的水性谁都没有真正见过,也许只是因为他运气好,又的确水性好,采到了别人没有采到的珍珠就被人夸大其词了。至于藏在铜镜里的海图,也许是机缘巧合,高祖爷爷从哪个达官显贵那里得来的,不敢说真话,假托鱼神赏赐……”

我正在努力地说服周不闻,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话。

“你们在聊什么?”周不言脸色不悦,带着一个拿枪的大汉从船舱里走了过来。

周不闻微微一笑,坦然地说:“在聊刚才爷爷说的一些事。”

周不言脸色稍霁,“听说爷爷又不舒服了,我们去陪陪他吧!”

周不闻说:“好!”他指了指我,对那个带着枪的大汉下令:“把她带去关起来。”

周不言笑眯眯地挽住周不闻的胳膊,转身就走。

我提高了声音,大声说:“周小姐!周不闻对我的感情只是小伙伴的感情,因为我们俩特殊的家庭,我们也算是患难之交,所以他对我多了几分关心和照顾。你不但不应该生气,还应该高兴他这么做。”

周不言停住了脚步,回过头,“你什么意思?”

我第一次如此感谢周不言的高傲做派,她不屑走回来和我对话,正好方便了我继续大声地说话:“证明你选对了男朋友!女人想要什么样的男人?不就是对自己有情有义的男人嘛!如果他能那么轻易就对我和江易盛下狠手,只能说明他不念旧恩、薄情寡义,今日他对我们这些小伙伴都这么长情,明日只会对你更长情,毕竟你才是那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。”

周不言明显被我的话打动,却刻意地板着脸,对我冷冰冰地说:“我们的事,不用你管!”说完,她拉着周不闻扬长而去。

周不闻回过头,狐疑地看了我一眼,却什么都没有说。

如他之前所说,对于能干的下属而言,老板死了,不见得是坏事。尤其是一个贪恋权势、独断专行的老板,应该没有下属会希望他起死回生、长生不老!

押送我的大汉推了我一下,示意我往前走,我一边走,一边向着栏杆靠过去。

“你干什么?”他拿着枪,冲我指了指,警告我老实点。

我笑了笑说:“这是大海,又不是小河,难道我还指望跳下去游到岸边吗?而且你的老板可是知道我有恐水症,绝不可能自己跳下水!”

我摘下了手上的蓝色钻戒,举在他眼前,“这枚钻戒,可以让你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了。”

迷离的灯光下,硕大的蓝色钻戒光芒闪耀,对追寻金钱的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。

他盯着看了一瞬,好不容易收回了目光,恶狠狠地对我说:“少废话!赶快走!”

“送你了!”我把钻戒扔给他,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。

我趁机翻上了栏杆,他急急忙忙地举起枪。

我说:“你的老板见过这枚钻戒,知道这枚钻戒我绝对不可能送人。如果钻戒在你手里,你却说我送给你后跳海自杀了,绝不会有人相信!最合理的推测是什么?当然是你见财起意,为了抢钻戒把我推下了海!我劝你,最好还是带着这枚钻戒赶紧跑,算是我的封口费!”

说完,我闭上了眼睛,一个倒仰,身体笔直地坠入了大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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